2024.11.24

【影評】《餘燼》白色恐怖與警匪懸疑，解析劇情爭議的歷史反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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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餘燼》是一部2024上映的台灣懸疑歷史電影，由鍾孟宏執導，演員為張震、莫子儀、許瑋甯、金士傑、劉冠廷，劇情講述2006年，早晨平靜的市場發生駭人命案，讓警官張振澤展開調查，想儘快找出隱藏在人群中的罪犯，但此時，死者的多年好友被女兒通報失蹤、南投也發生棄屍案，讓警方懷疑這些案件之間的關聯，沒想到卻意外揭開一起共諜案不為人知的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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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演鍾孟宏時隔3年的最新電影

說到「鍾孟宏」這位台灣導演，相信許多人都會先想到他 2019 年的作品《陽光普照》，以看似溫暖卻會灼傷人的陽光，反映父母過度期許而給孩子帶來壓力傷害，憑藉著在悲傷中尋求救贖的情節，獲得各界一致的正面好評，不僅拿下金馬獎最佳影片，更挺進奧斯卡的15強短名單，讓他成為台灣當代最知名的導演之一，因此繼《瀑布》之後時隔 3 年推出新作，《餘燼》能否延續這樣的好成績？相信都讓影迷充滿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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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戒嚴「白色恐怖」的痛苦歷史

國民黨的威權統治時期，可以說是台灣自始以來最動盪黑暗的一段歷史。從 1949 年發布《戒嚴令》開始，到 1991 年動員戡亂時期結束，並修改《刑法》第 100 條為止，國民政府在這數十年來以維護國家安全為由，剝奪了人民的言論與人身自由。不光是只要稍有不滿或有異議，就可能被抓進監獄，甚至還會沒事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，刑求槍斃，人稱「白色恐怖」，造成無數冤案與離散，人人自危、家庭破碎，留下了難以抹滅的集體創傷。

即使多年後台灣逐漸步向民主化，歷史的傷痕依然沒有被完全撫平，不像是德國追訴納粹加害者的轉型正義、韓國拍了許多反思過去的影劇作品，由於中國國民黨仍舊存在於台灣政壇，整個國家依然被過去的陰影給壟罩，不僅塵封在人們的心靈深處，受害者被迫壓抑著內心的痛苦，許多事情與背後真相也沒能被世人給看見，導致正義未能被實踐。因此《餘燼》以這樣的氛圍作為背景，究竟會以什麼方式來詮釋？也讓人感到好奇。

餘燼的故事背景與演員主角

《餘燼》故事始於 2006 年的一起市場割喉命案，竟然不顧周遭買菜的民眾，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？兇嫌這種視法律於無物的行徑，馬上就引起的關注和恐慌，人心惶惶，各機關單位也都繃緊神經，希望能盡快將犯人繩之以法。張震飾演的主角「張振澤」便是奉長官之命接手此案件的警官，雖然他與小組成員想辦法尋找線索，但當天市場人來人往，各種管道都嘗試了依然一無所獲，案情陷入膠著。

直到許瑋甯飾演的女主角「許小姐」來到警局，通報他的老父親已經失蹤半年，才讓《餘燼》這起案件的調查出現突破性的進展。看似無關緊要的失蹤案，卻在發現他跟死者互相認識之後，成為主角張振澤偵辦的重點。究竟許小姐的父親跑去哪裡了？目前是生是死？他跟市場案的死者是什麼關係？這兩起案件是否存在著不為人知的聯繫？這些需要進一步調查破解的問題，都為電影蒙上了一股神祕的懸疑色彩。

餘燼的懸疑劇情發展

作為一部關於白色恐怖時期的警匪犯罪片，《餘燼》透過警探主角對於命案的調查，帶著我們深入一段被隱藏起來的歷史，雖然在主線部分用陳以文、劉冠廷等配角製造出娛樂效果，但隨著張震離真相越來越接近，追查到 50 年前的共諜案，整體氛圍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，搭配上莫子儀負責的這條副線，他飾演的「莫子凡」把金士傑飾演的女子父親「許士節」囚禁起來，用單面鏡對面恩他對話，也把劇情往另一個不同的氛圍導去。

導演鍾孟宏以多線時空的敘事方式建構起《餘燼》這部電影，在警察忙著追查犯人的途中，也通過兩人在屋裡的一問一答，揭曉這對綁匪與肉票他們的真實身份。莫子凡是白色恐怖時期的受難者家屬，他的父親當年被無辜冠上罪名，雖然並沒有做什麼錯事，只要供出朋友、寫個自白書就能出獄，但他卻抵死不從，最終被許士節所殺。而時隔多年，曾看著父親死去的男孩長大成人，懷著怒火像那些加害者復仇，也引發這一連串駭人驚悚的命案。

餘燼是一部怎樣的電影？

過去以黑色喜劇和劇情電影聞名的導演鍾孟宏，這次《餘燼》選擇用商類型片來包裝敏感的歷史題材，不禁讓人想到最擅長拍這種作品的韓國，很高興看到台灣電影也能著朝這個方向前進，透過一場命案的調查，挑起台灣白色恐怖時期留下的創傷，跟著刑警主角從破碎的線索中，拼湊出那些多年以前不為人知，或者是大家明知卻刻意視而不見的隱藏真相，這當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

《餘燼》有著許多演員角色，又有著各種不同的觀點角度，如何去追蹤詢問，梳理其中的歷史脈絡，並把他們之間的關係串連起來？在塑造懸疑感的途中，也要用一些黑色幽默讓逗觀眾笑出聲，整個調查過程都是這部電影的主要看點，同樣的題材類型，如果是韓國電影應該會很煽情催淚，但整部片卻拍得相當克制，鮮少透過人物來傳達情緒，演員也幾乎沒有太過外放的表演，而是將其留給每位看完電影的觀眾，讓我們自行去感受，或許這正是《餘燼》的特別之處。

餘燼上映後獲得兩極評價

只不過可惜的是，從上映前一個月的首場試片開始，《餘燼》就出現了許多正反兩極的評價，有些人覺得片長161分鐘，這是鍾孟宏生涯格局最大、故事最複雜的一部作品，因為選擇這個國家重要卻沒什麼人敢拍的歷史題材而給予肯定，但也有不少觀眾覺得他徹底搞砸了。其中給予負評的原因，就是電影非常粗暴地傳達了「放下」和「和解」的訊息，他們認為這似乎不是由你說得算，而且用這種方式來談論白色恐怖太過雲淡風輕了，令人無法接受。

但就我個人而言，雖然能夠理解這種反感，但也不完全覺得編導的選擇是完全錯誤的。畢竟《餘燼》算是一部商業電影，在定位上是要面向不同立場的社會大眾，並不是來用力衝撞和指責的，看《餘燼》上映前FB粉專被藍白粉出征就知道了。連電影都還沒看，光是聽到這是一部關於白色恐怖的電影，他們就氣得跳腳、認為是民進黨在搞鬼了，怎麼可能會想去進一步瞭解那段逐漸被人淡忘的故事呢？所以到頭來，就算會惹熟知歷史的人生氣，但一般觀眾又會怎麼想呢？這點也不能被忽視。

餘燼為什麼會飽受爭議批評？

正是如此，《餘燼》選擇走最中間的那條路線，試著不讓那些「認為轉型正義不重要」的觀眾討厭地拋磚引玉，或許就是導演鍾孟宏希望達成的最終目標。至於讓在戒嚴時期殺了許多人的金士傑成為這次案件受害者，並在事情落幕後跟原本疏遠女兒和解；而身為受害者家屬的莫子儀則變成犯人，最後被警察張震給槍殺，這樣反常的劇情設計與結局，在電影上映後會引發怎樣的討論？這就交給廣大觀眾自行去討論發揮了。

這段時間以來，許多觀眾說金士傑在《餘燼》最後流下的是「鱷魚的眼淚」，確實有很大的程度上是如此，但不可否認的是，電影確實也想從不同角度去描繪這些人物，提出其他跟主流認知不同，但卻真實存在的另一種觀點。而會這麼做的原因，就我來看，比起希望大家要放下仇恨、跟可能是被迫行兇的加害者和解，更多的是想要傳達在真相至今還未明的情況下，最重要的還是整個社會要先把事情給搞清楚。

餘燼到底想要講什麼？

在《餘燼》這部電影裡頭，2006 年的莫子儀急於想要知道父親當年身亡的真相，甚至還為此殺人、把人抓起監禁，但最後卻被自認為正義的警察連開數槍殺掉，我想這就反映了現在台灣一個很普遍的狀態。每當年228紀念日有人跳出來呼喊轉型正義，要給受害者一個交代的時候，就會有另一派的人指責他們太極端、怎麼過這麼久了還放不下，可能有人聽了會感到憤怒，但把國民黨捧在手心上的人就是真實存在。

所以《餘燼》最終其實也無意要告訴觀眾真相，因為這明顯不是導演鍾孟宏擅長的東西，他更想藉由他自身的觀察，以這部作品釋出一個假設性的警訊。就是受害者如果無法獲得解答和釋放，那這些無法獲得伸張的正義，勢必會造成整體社會進一步的分裂，而這一切的罪惡根源，就是不斷有人要他們和解放下、犧牲自己來團結一心。

餘燼該如何修正改進？

或許這就是為什麼《餘燼》會找莫子儀來演的原因，你以為的反派犯人不是反派，你以為的正派警察更不會是表面上看到的正派，而是許多中華民國人的縮影。在這部電影裡，正反之間的界線其實是非常模糊的，而導演鍾孟宏會失敗，就是沒把這點清楚傳達出來。

對我來說，張震實在太帥、太適合演刑警這種懲奸除惡的角色了，在別的作品裡可能是優點，但《餘燼》卻不是一部需要這種角色的作品，我想導演要是奸詐一點，在片中加更多主角的人格瑕疵，而不是讓他跟許瑋甯發展出一段戀情，進一步強化他的主角屬性，而是把光環往莫子儀那裡導的話，最終結果應該會有一點不同吧？

餘燼電影的致命缺陷

我想講的是，雖然繼 2019 年《返校》之後又一部以白色恐怖為主題的作品，《餘燼》絕對是一次勇敢的嘗試，甚至部分復仇的情節設計還讓我想起 2022 年李星民主演的韓國電影《厄憶追凶》，但鍾孟宏身為一位金馬大導演，可能骨子裡的過度自信心，沒有經過嚴謹的歷史考據，以及對於社會氛圍的考量就觸碰這種敏感題材，就算我能理解他想表達什麼，但一不小心就遭到輿論反嗜，這似乎也是可以預料的。

另一方面，《餘燼》作為一部懸疑類型片，儘管技術層面依然相當優秀，但敘事部分的「不清楚」也加劇了人們對電影的爭議質疑，全片 161 分鐘充斥著解釋性台詞，節奏混亂且有過多不必要的支線段落，像是張震與鮑起靜的母子關係，還有許瑋甯跑去他家打掃煮飯這種爛戲，或許這在《瀑布》中還沒算不及格，畢竟是在講思覺失調，「不清楚」可能會跟劇情達到相輔相成的效果，但到了《餘燼》這種需要觀眾理解的電影，就會變成難以挽救的致命缺陷。

餘燼影評結論

整體而言，《餘燼》絕對是今年最具討論度的台灣電影之一，導演鍾孟宏呼應人們對正義與和解的期待，找來張震、莫子儀、許瑋甯、金士傑、劉冠廷等一眾豪華的卡司，就像是原本以為熄滅卻又重新燃起的火苗那樣，藉由懸疑推理的故事框架，探索那些被埋藏的傷痕與未解的歷史真相，雖然獲得兩極評價，在金馬獎的表現也不理想，但電影丟出能讓觀眾深入探討的議題，反思土地所經歷的過去，正是我們這個時代最珍貴的價值，不同觀點角度就會有不同的結果，光就這點而言，《餘燼》還是滿有意思的。